文/严杰夫

 

艾柯在《无限的清单》里，曾提到作家在作品中不厌其烦地列举书单的现象，对此，艾柯解释道，“他们以开清单的方式来说他们想说的话，是出于他们对过度的喜爱，是出于骄傲，以及对文字的贪婪，还有，对多远、无限的知识——快乐的知识——贪求。”可见，文字或者书籍同样会让产生贪婪和欲望。

 

当然，中国古人所说的“书中自有黄金屋”，肯定与博尔赫斯们对文字的“欲望”，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。作家们探求的并非虚构世界里存在的物质利益，而是蕴藏其中的无穷的创作智慧。因此，在自己的作品中加入“书籍”或者“文字”的元素，也成为西方文学中的一种常见现象。

 

《査令十字街84号》自然是其中最蜚声的一部。除此以外，A．S．拜厄特的《占有》、马克斯?苏萨克的《偷书贼》也是在“书”的主题上演绎出了动人的故事。在魔幻文学领域，“书”更是作家们喜欢借助的工具：德国作家柯奈莉亚?芳珂的“墨水世界”三部曲，就以书为线索搭建起了一个宏大的虚构世界。同样来自德国的作家瓦尔特?莫尔斯，创作的那部《梦书之城》，更不仅以书为核心元素，而且真正将书和作家作为主人公，演绎出了一段惊心动魄的传奇。

 

《梦书之城》讲述了诗龙堡的诗龙族年轻作家“传说雕龙”戏尔得衮斯特，背负教父丹斯洛的遗嘱，前往书乡市寻找传奇天才作家，并试图探寻创造奥义的故事。在这个过程中，戏尔得衮斯特不幸遭歹人陷害，落于书乡市的地下世界中。在这里，他不断躲避地下生物的吞噬，也费尽心机逃离“猎书徒”的捕杀，最终发现他所寻找的那位天才作家，早已化身为地下世界最恐怖的魔王“影皇”。幸运的是，“影皇”并未完全丧失本真，仍保留着一份对文学挚爱，这也让他对戏尔得衮斯特有了特别的偏爱。最终，在“影皇”的帮助下，戏尔得衮斯特不仅体会到文学创作的终极奥义——“奥母”，而且在书乡市的黑暗势力被消灭后，得以重新返回地上世界。

 

《梦书之城》里的情节，与西方同类的冒险故事并无多大不同。它别具一格的是，其中的各种角色都与书多少有着联系。故事的主角“传说雕龙”和地下世界的魔鬼帝王“影皇”，本就具有作家的身份。故事的发生地点——书乡市，则是作者虚构世界里的书籍创作、出版和贸易中心，是一个以书为中心而孕育发展起来的城市。整个书乡市的社会生态更是围绕书形成：受雇于收藏家或书商的猎书徒，来往于地上书市和地下迷宫之间，他们从地下寻找、猎捕珍贵图书，将其带回地面；表面待人和善的书商和出版经纪大多道貌岸然，为了控制整个书市，背后都隐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；还有生活在地下世界的各种奇诡生物，也都借着书籍为生：以背诵伟大作家作品为生的书灵，被传说为一类恐怖的生物；穿梭于地下的各种虫豸、蜘蛛和书蠧，也会给探访者带来生命危险；不过，最重要的是，隐藏在地底下各种奇特的书：带有机关的书、会让人中毒的书，以及有着生命的“活书”。

 

 芳珂在《墨水世界》里曾写过，“书是唯一有同情、安慰、幸福......和情爱的地方。书爱每一个翻开它的人，分送出安稳和友情，一点也不索求，绝不会离去。”与一味赞美文字世界的芳珂不同，莫尔斯却执意要将它黑暗的一面呈现给读者。在《梦书之城》里，猎书徒们为了争夺奇珍宝书，互相残杀迫害，还大肆侵害地下善良的生物——书灵，他们是莫尔斯笔下这个“书的世界”里的亡命之徒；当然，站在身后驱使他们的，则是野心勃勃的书商菲斯陀梅菲?思霾客之流。思霾客和他的同伙，加上这些猎书徒，构成了一个结构紧密的黑社会，暗中操纵着这个表面繁荣兴盛、内里却充斥着争斗的文雅之乡。所以，在“梦书之城”里，真正可怕的不是地下世界那些狰狞的生物，也不是鬼魅一般的影皇，更不是被妖魔化的书灵，而是这些为了利益、权力而丧心病狂的黑势力。

 

从某种程度上来说，莫尔斯的故事严谨地参考了古典魔幻文学的那些经典元素。在他的故事里，黑暗的一方实力强大、狡诈多端而难以征服，与之相对的主角则看似要弱小许多。与《指环王》里的霍比特人佛多一样，“传说雕龙”戏尔得衮斯特在故事发生前，从未离开过故乡诗龙堡，并且还是一位没有出版过作品的青年作家而已。当然，与佛多的中土之旅一样，戏尔得衮斯特在书乡市的探险，同样是他的成长之旅。在他认识了外乡世界的险恶的同时，更是体会到了此生尚未接触过的文学世界最伟大的神秘力量。

 

事实上，同托尔金、C?S?刘易斯等魔幻作家一样，莫尔斯通过包括这部《梦书之城》之内的数部作品，建构起了属于自己的虚构世界——查莫宁。《梦书之城》中提及的诗龙堡、书乡市都是存在于查莫宁大陆上的城市。借着这个虚构世界，莫尔斯先后创作了《来自矮人国的小兄妹》、《鲁莫与黑暗中的奇迹》等一系列作品，这些彼此独立却暗中关联的故事，或许将令查莫宁大陆，会与托尔金的中土世界、刘易斯的纳尼亚大陆一起，成为读者心神向往的那些“异域”。早年就以漫画创作而名声大噪的莫尔斯，如今依旧在查莫宁大陆上延续着自己“冒险”。在《梦书之城》中，我们跟随希尔得衮斯特的旅程已经结束，但莫尔斯的故事尚未结束，我们也将继续跟随他的文字，去探寻查莫宁大陆上新的传奇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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