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清单里的诗意和浪漫 - 严杰夫 - 多余的话
按艾柯的看法,纯真博物馆就是关于一段爱情的“清单”。


文/严杰夫
土耳其作家奥尔罕·帕慕克在《纯真博物馆》中,似乎表现出了一种对物质列举的“强迫症”:“我爱芙颂,也爱她爱过的,甚至是触碰过的一切。我悉数收集起那些盐瓶、小狗摆设、顶针、笔、发卡、烟灰缸、耳坠、香水瓶、手帕、胸针……将它们放入了自己的博物馆。我建成了一座‘纯真博物馆’。”借助着这些零碎的物品,帕慕克完成了那个纠缠8年的爱情故事。然而,帕慕克并未就此结束。他将这些零碎的物品还搬到了现实中,组成了一座真实的“纯真博物馆”。最令人震撼的莫过于,博物馆门口右侧墙上铺满的烟头。“在我去芙颂家吃晚饭的八年时间里,我积攒了芙颂的4213个烟头。”这些烟头如同是这座博物馆的灵魂,淋漓尽致地表达出了凯末尔对芙颂那延绵不绝的爱意。显然,帕慕克深谙物品与人类记忆和感情间所拥有的紧密关系。
  
这种“叙事技巧”,意大利学者翁贝托·艾柯称为“清单”。为讨论这类文化现象,艾柯专门写了一本名为《无限的清单》的书。这本书也是继《美的历史》、《丑的历史》以后,艾柯第三本重要的美学研究著作。
  
艾柯认为,“清单”在艺术作品中最初的功能在于,“我们不知道我们所要刻画之物的界限在何处……于是,为了能够谈这东西,为了使它能为人所理解……我们根据它的属性,列出一张清单”。然而,艾柯又进一步提到,在美学上,“清单”则代表了一种情感上的“悸动”,这种“悸动”来源于“我们所仰望之物具备一种有限但尽善的完全性”。为了解释这种“美学上的无限”,艾柯举出了妇孺皆知的康德“仰望星空”的例子。如此,到了“康德们”这里,“清单”便不仅是一种艺术技巧或者叙事手法,而且变成了一种文化现象,拥有了特别的诗意或浪漫。艾柯认为,在伟大的艺术作品中,随处可见清单。
  
在《无限的清单》里,艾柯正是带着我们从那些伟大的作品中发现那些迷人的“清单”,并试着将它们进行归类:视觉清单、难以言喻的清单、事物的清单、地名的清单、奇迹清单、属性清单与本质清单、混乱的清单、大众媒体里的清单、令人眩晕的清单、实用性和诗性的清单、非正常的清单。这些清单的类别或名称成为《无限的清单》中每个章节的名字,也成为整部作品的内容主体。在每一章的开头,艾柯总以扼要的引语先对各类“清单”进行一番品评,然后就“悠然自得”地将对应的那些伟大作品一一列举出来。那一刻,你会觉得他俨然就是这座“清单博物馆”的馆长了。
  
被称为“现代狄德罗”的艾柯当然有资格成为这个馆长。他不仅熟稔西方经典作品,而且对现代文化现象也信手拈来。所以,在阅读过程中,我们就是跟随着艾柯徜徉在经典之中。文学方面,从《伊利亚特》到《神曲》,从《尤利西斯》到《阿莱夫》等等,都是艾柯“清单”的来源;在《蒙娜丽莎》中,在帕尼尼的《画廊》中,在鲁本斯的《造反的天使掉进地狱》中,在大卫的《拿破仑一世加冕大典》中,艾柯也搜寻到了美丽的“清单”。艾柯自然不会放过“图书馆”这个埋葬诸多“清单”的“矿藏”,在“实用的和诗性的清单”一章中,艾柯几乎没有放过任何一个著名图书馆。当然,还有诸多雕塑、文物、音乐、电影以及现代装置艺术作品,也都被艾柯一并收入。甚至于,洛杉矶这座美国城市,艾柯也认为它是一座“清单城市”,因为洛杉矶没有明确的城市中心,“每条街道,每条街块都一样,就好像是重复的四条街隔起来一个小街区,无限无限的扩展”。
  
其实,在中国文化中也不乏这种“清单现象”。在陈望道先生的《修辞学发凡》中,这种文化现象被称为“列锦”,譬如那首《天净沙·秋思》,还有《红楼梦》。在这些作品中,“列锦”或“清单”同样都是叙事构成的重要部分,并且也赋予了作品特别的美学意义。由此可见,“清单”在古今中外的文艺作品中都散发着独特魅力。这些“清单”始终都让人目眩迷离,令人如痴如醉,这就是所谓的清单中的诗意和浪漫吧。

 
 
 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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严杰夫

严杰夫

174篇文章 6年前更新

基督徒,不算太靠谱,但还算正经青年。 生平爱生活、爱阅读、爱姑娘。 江湖人称“小胖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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