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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0年一桩发生在河北大学校内的交通事故,让“我爸是李刚”这条短句红遍网络。与此同时,“富二代”、“官二代”作为一个群体,成为了中国社会分化日趋严重的一个重要证据,并正式进入大众批评的视野。
 
 
事实上,所谓的“富二代”、“官二代”现象,即为社会学领域的代际流动问题。对于代际流动的研究,早在上世纪60年代即开始受到西方学界的关注。当时,美国社会学家布劳和邓肯在《美国职业结构》中即提出了“地位获得”范式(布劳-邓肯模型),来描绘和解释工业化发展下,西方社会代际流动正发生的改变。该模型认为,现代工业社会中代际流动度较高(即子代职业与父代职业关系不紧密),而影响这种代际流动的主要因素在于子代受教育的程度。受这样的观点影响,当时社会学理论普遍认为,伴随着现代工业社会对于效率的追求,教育已成为代际流动的重要桥梁,家庭出生因素的影响作用则已经越来越小。
 
或许是对工业化背景下的代际流动过于乐观,布劳-邓肯模型在上世纪60年代末就开始受到广泛批评,实际上它忽视了很重要的“社会藩篱”的存在,因此得出的观点无法还原和解释社会的真实情况。此后,许多社会学者的研究成果,也在不断地证实该模型的错误。其中,英国学者保罗·威利斯1977年在《学做工》中展示的观点,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。
 
与布劳、邓肯不同,威利斯在《学做工》中的分析和研究,没有建立在模型假设之上,而是建立在田野调查的基础上。威利斯在《学做工》的第一部分中进行了民族志的深度描写。他通过对生活在英格兰传统工业镇——汉默镇的12位中学男生的密集采访和观察,栩栩如生地描绘了工人阶级代际流动的画卷。借助作者民族志的描写,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,在父辈观念和学校教育的冲突作用中,工人阶级子弟是如何在反抗学校正统文化的同时,却再一次地走上了父辈们老路。威利斯通过民族志视角观察到的这一结果,首先可以看作是对布劳-邓肯模型的有力反驳,其次也是敏锐地察觉到了文化在塑造“社会藩篱”过程中,起着重要的作用。因此,在第二部分的理论分析中,威利斯即围绕“文化”这一核心,详细分析和推导了这种现象产生的过程。威利斯指出,文化的自主性,及其对社会结构发生的重要影响,是导致这一结果的主要原因。他表示,文化“也许不仅在结构和结构性决定因素方面是相对自主的,而且有时候针对具体的个人也是如此。”在这样的自主性作用下,试图通过宣扬“好好学习、天天向上”的思想,来削弱工人阶级意识形态的学校教育,却反而强化了工人阶级内部的自我意识,这种讽刺性的结果导致了官方教育在代际流动问题上的失效。
 
值得注意的是,保罗·威利斯本身就是工人阶级的后代,再加上马克思主义学者的身份,这或许是他能敏锐触及到工人阶级代际流动真实面貌的根本原因。也因此,他在进行民族志撰写时,也能更加准确地搜集到有价值的信息和数据。然而,我们在《学做工》中能明显辨别出,威利斯与其它马克思主义学者的不同:民族志的研究方法对于作者的理论框架来说,是比任何经典理论都更为重要的研究方法。正如威利斯自己提到的,“如果你相信马克思主义或者后结构主义,那么你就不必烦心去做田野调查。如果你相信关于孩子们所作所为的制度性的或意识形态上的解释,那你也不必操心去做田野调查。”与一切经典理论比较起来,威利斯显然更加相信通过田野调查而得到的答案。
 
这样来看,对于当下社会分化亦处于一个高峰时期的中国来说,威利斯的这部著作显然就有了重要的启示意义。在结构极为复杂的当代中国社会面前,任何经典理论恐怕都会有苍白无力的时候。只有通过田野调查获得真实的数据和信息,或许才有可能帮助我们找到理解和解释现实困境的路径。另外,尽管我们可能还无法证实汉默镇曾经发生过的场景,目前正在中国的大小城镇中重演,但可以肯定的是,不同阶层间的文化冲突,一定已在对当下的社会分化起着某种重要的作用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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严杰夫

严杰夫

174篇文章 6年前更新

基督徒,不算太靠谱,但还算正经青年。 生平爱生活、爱阅读、爱姑娘。 江湖人称“小胖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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